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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[原创]冉学东乡土小说系列《关山刀客》四

  • 冬季的雪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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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0/8/28 18:06: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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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了黄龙山匪窝的麻子娃和他妈,这次真正是拔云见天了,他和母亲沿着山间小道一路飞奔,犹如出笼的鸟儿,在山川里自由翱翔。   是啊,这十几年来,年轻的媳妇刘贺氏被土匪头在黄龙山关押了十五年,由一个俊俏漂亮的小媳妇被折磨得老象横生,这来自身心的摧残和蹂躏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。尤其是她的心在不时地流血淌泪,刚进山时她多次站在了山崖边脚又缩了回去,又多次举起了剪刀又放了回去。是什么力量让他能蒙受莫大的屈辱而活下来呢?
   是儿子,是这刘家的后代,这刘家的根苗,如今儿子成人了,大仇得报了。她兴奋、她自豪,她受压抑的心似乎要疯狂了。
    如果是笼中的鸟儿,十五年的囚禁它必定老死笼中,而她这个苦命的人儿,她是人,是活生生的生命,她被囚禁十五年,当了土匪十五年泄欲工具。如今她自由了,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呢!
    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啊,这位女性的十五年是人生最重要的十五年,是黄金般的十五年,而她的十五年却消磨这石洞之中,消磨在以身侍匪之上。这怎能又不让人痛心疾首呢!
   现在一切梦魇都过去了,自己被解放了。儿子长大了成人了。大仇得报了还有什么憾事呢?女人再度陷入深思。
    马儿在山间川道里颠簸起伏,麻子娃也很兴奋。虽然他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,但让母亲除恶似乎更近情理,毕竟母亲对仇恨的体会比自己不知要深多少层。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,他曾多次要血刃仇人,是母亲告诫自己要稳住神,要选择最好的机会。
    今天母亲终于杀死了仇人,这深仇大恨报了,母亲可以告慰爷爷奶奶和长眠地下的父亲。多么伟大女性啊!我以我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、我以有这样的母爱而欣慰。我只有孝敬母亲才能洗刷母亲的屈辱,才能让母亲活得更好。
    沿着石川河道,麻子娃和母亲来到了山川小县黄龙县石堡镇,他引着母亲吃了饭,给枣红马添上草料,稍事休息后他们继续赶路。过了洛川和黄陵县后,娘儿俩直抵宜君县哭泉里。
宜君县哭泉里,原名烈尔镇,相传孟姜女哭倒长城后,万喜良的骨殖从长城里暴露出来,她带着丈夫的骨殖返回行至此地,十分饥渴、仰面大哭,地面就有泉水涌出,故名哭泉。据说当地的枣树都带有倒钩,是为了钩住孟姜女的裙子才长成这样的。
     在哭泉里打尖吃饭时,听了当地人的传说,勾起了麻子娃妈的伤心之处,她在哭泉边痛哭一场,边哭边诉说:“孟姜女千里寻夫,其行为感天地泣鬼神,神仙赐哭泉于此。我丈夫被土匪用火活活烧死,十五年来我连他怎样安葬都不知道,还有什么情义可言呢?自己有何面目去丈夫坟前哭祭呢?”她的痛哭使麻子娃也陷入无比悲痛之中。
     麻子娃离开父亲时年纪尚小,一切都不记得。但母亲的诉说他怎能不受感动呢。父亲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,是谁也替代不了他的感情。人常说:“亲情胜似海”,恐怕不无道理吧。
母子俩沿着山路一直向南,过了哭泉向南直奔同官县而来。约莫暮酉时分,到达了同官重镇——金锁关。
金锁关雄距三关以南,神水峡以北。两旁山形突削,道路崎岖险阻,形势很是险要。向有“金锁天堑,鹰鹤难飞”的传说。
    夏天的天气好似娃娃脸,说变就变,一会儿睛空万里,天高云淡,一会儿彤云密布,电闪雷鸣。母子俩来到金锁关镇准备稍事休息。一袋烟的功夫,空中狂风大作、路上飞沙走石、天上阴去密布、远处电光闪闪眼见一场大雨即将来临。
    麻子娃赶紧下马和母亲一起到镇边饭馆吃饭。这里是三关口,传说就是杨六郎镇守之地,东西两个关之间的寨子里仍留有杨六郎屯兵的寨子,此卡内东边的高山山腰有六郎洞,二道卡外崖上凿有“金锁天堑”四字,传为杨六郎的金枪所錾。
    麻子娃让饭馆掌柜的给自己座骑添草加料,跑了上百里路,它也早累了,要让牲口在此歇脚。
    看看马儿吃草,听着这“咔嚓咔嚓”地响声,麻子娃心里盘算今晚看来是得在此地住宿一晚了。
    一霎时,天气越阴越黑,云层越压越低,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,说话间雨就不期而至了。开始落在地面的雨点有如铜钱大、稀稀落落,接着越下越密“刷……”地一声倾盆大雨接踵而来。天上射下无数箭头,地上泛起天数水泡。雨越下越大,饭馆房檐上的水就像一道道雨帘瀑布不停地向下泄、向下淌,门前路上的积水越积越深。“哗哗哗”地向漆水河流了下去。饭馆不远处的漆水河顿时发出了“汩汩”的水声。
    大雨一直下到傍晚掌灯时分才小了许多。麻子娃安顿母亲在饭馆里的房间住了下来。
    他从饭馆的伙房打来了洗脚水要为母亲洗脚。但是母亲阻止他,那时候妇女大多裹脚,一般把脚都裹成了特殊的畸形,妇女一般不乐意让人看见自己的脚。麻子娃妈的一双小脚不想让儿子看到,故而一定要自己来洗。
    母亲独自洗了脚,麻子娃服侍她上床睡觉。山里的夏天本来就凉快,再加上下午下了大雨,晚上的房间竟凉嗖嗖的。他坐在母亲床边,用被子盖好母亲的腿。母亲靠墙坐着,平静的脸上透出了欣喜的神色。
    今天一天里发生的事情,是自己久已盼望的,而又迟到的事情。她一辈子从不杀生,即使不小心蹂死只蚂蚁也感痛惜。而今天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拿起了剪刀杀了土匪头目。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呀,又是鼓了多大的劲儿呀?
    仇人把屈辱留给了自己,把仇恨留给了自己,把无尽的委曲给了自己。一个柔弱的女性啊,在承受了天大的深仇大恨之后站了起来,义无反顾地走上前去,拼尽自己的气力结束了仇人的生命。这是旧中国女性的壮举,是对封建社会的痛吏。我们怎能不为之而拍手称快呢!
    麻子娃这时拉着母亲的手,深情地说:“今天我们报了血海深仇,爷爷、奶奶、我爹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。咱明天回家,去祭奠我们家的亡魂,再重振家业。”
    儿子的肺腑之言深切地打动了母亲的心。刘贺氏流着泪,充满伤感地说:“娃呀,妈到了今天,才感到像个人了,十几年来妈与贼为伴、与虎谋皮,活得不像个人。对不起你家死去的三个亲人,忍气吞声十五年,门牙打碎肚黑咽,心在淌血泪流干,报了大仇天开眼,总算对得起你爹了。明天要回刘家堡,娘心里高兴,重振家业还要靠我娃你了。”
    “妈,儿子今后养活你一辈子,决不让你再受罪了。”刘贺氏听了儿子的话,闭上了欣慰的眼睛。
这一晚,刘贺氏怎么也无法入睡。十五年的深仇大恨一朝得报,值得庄幸,儿子如今长大成人也令人高兴。但是我如今要回去重振家业,用十五年的屈辱之身去面对世人的冷言冷语,人们一见自己肯定会说:“当了十五年土匪老婆的人又回来了。”听了这些话自己咋样面对,又该怎样回答这些难堪,就是自己能够容忍,但儿子怎么办,儿子听了这话咋样接受,自己背上土匪婆的罪名尚且不说,儿子也要兆上土匪崽子的罪名啊。
    秦腔戏的《庵堂认母》一折中,徐元宰要认自己的生身之母,而母亲志贞则拒不相认,她的用意是害怕自己已是出家的尼姑认了儿子,儿子将会在人前说不起话、抬不起头、甚至连功名也无法考取,懂得戏文的她,又怎能不为此而伤感呢!
   儿子现已成人要在世间生存,不能给儿子的出身上抹上污点。名节太重要了,自己要蒙受羞辱不算还要让儿子带灾。
   女人想到这里似乎心中有了主意。
   听着外面漆水河的滔滔水声,女人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。
   第二天天刚麻麻亮,刘贺氏就早早起了床。她麻利地收拾了房间就坐在窗前。看见东山上灌木丛中的六郎洞,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,昨晚的一场大雨似乎沷刷了灰尘,似乎更绿更青了。山下的漆水河由于上游宜君带发下了大水“哗哗”有声,波浪翻滚,夹杂着被水冲下的杂物撞击对岸山石的“咣咣”响声,听了怪吓人的。
她洗了把脸把头梳了又梳,直梳得没有一丝乱发,才用丝络在脑后绾了个结包扎起来。她今天要刻意打扮一下,打扮得体体面面的也好上路。她上身换上了一件红花蓝底的丝绸上衣,下身穿上了青色长裤,一幅米黄色的百褶裙系在腰上,脚上穿着绿色绣花缎鞋,看起来很精神。头上盘了发髻,一根银簪别在脑后,收拾得犹如风韵犹存的中年少妇。是呀,此时的她年龄也只有三十五岁啊!
    收拾好了一切,她从床上唤醒了儿子。她把从黄龙山带回的包裹,金银细软的包袱交给儿子。
    儿子醒来后看着母亲的穿戴,儿子明白了今天要回家,妈穿得体面点也好,没有说什么。
    娘儿俩在饭馆吃了早饭,收拾好行囊牵出枣红马,娘俩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    骤雨初歇,天空睛朗万里无云,天湛蓝湛蓝的。路两旁的花草树木一碧如洗,空气格外清新。他们沿着山路扬鞭催马,飞快前行。马上的娘儿俩边走边拉话,当娘的先告诉儿子咱的老家在永陵附近的刘家堡,村子西头的独院里。如今怕早已变成灰了,但你的爷爷、奶奶、父亲在这里,我要你到他们的墓穴前,烧纸祭奠告慰英灵。当儿子的听了也没在意,对娘说:“儿知道了。”
路旁的树木和庄稼经过暴雨的洗礼,青翠碧绿。太阳升起来了,雨后的太阳格外刺眼,颗颗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发光,不一会儿就消失了。
     漆水河在暴雨过后水位涨了起来了,奔腾而下的激流打着旋儿向山下飞泄,流差较大处的地方水声“轰隆隆”的,竟有几分怕人,水面上失去了往日的平静,水色混浊杂物飘了一层,骑在马上,让人看了头晕目眩。
麻子娃坐在马上,扶着母亲听凭马儿缓步行走。
  过了上河口附近,河床突然窄了许多,河水的落差较大,水流湍急。刘贺氏让儿子歇息片刻,娘儿俩下了马在靠近河床附近的一棵大树旁,麻子娃刚刚要拴马,只见刘贺氏放下手中的包袱,三步并作两步奔河边而去。麻子娃起初以为母亲去河边洗手,并没在意,万万没有想到,他的母亲、这个在魔窟生活了十五年的坚强女性,走近河边的悬崖,纵身一跳跃入河中,一下子被巨浪吞没了。
   麻子娃此时哪顾上拴马,丢掉缰绳直奔河边,看见河水在这里奔腾咆哮而过,跳下河的母亲已经被河水中的巨浪卷向下游而去。
    母亲的身体随着河水向下游飞流直下,麻子娃沿河岸追赶了几十米。他几次要跳下去扑救,但自己是生活在黄龙山的旱鸭子,对水无能为力,干着急没有办法。苦苦央求岸边会水的人,人们看到湍急而泥黄色的水,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肋。
   看见母亲的身体在水中时而浮上来,时而又沉下去,很快不见了踪影,而对着波涛滚滚的漆水河,麻子娃嚎啕大哭:“妈呀,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呀,丢下孩子咋办呀!”
他回身奔到母亲扑河的地方,牵出马骑上向下游寻去。一直沿河道向下游走了几里地,没见母亲的踪影,只见河水“咕咕咕”地向南奔流。
   奔腾咆哮的河水击打着两岸的山石,发出了巨大的声响,像是在倾诉着这女人的悲哀,又像是对封建社会发出了控诉,它昭示人们女人的死是对人世间不平的痛斥,是在用死对黑暗社会发出了宣战,用死来展示弱小女性对封建王朝的抗争,同时用死来宣泄她对世俗理念的不满。
母亲的悲惨离去对麻子娃震动很大,回想起昨晚母亲对自己说的话和今天母亲的举动,他似乎明白了什么,又似乎想不清楚,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涉世本也不深,母亲寻死的惨剧他能悟到多少个中的缘由呢?
   他在努力的梳理着脑子里的思路。
   在自己幼时就要惨遭毒手时,是母亲拼全力保护了自己;在自己需要呵护抚养时,是母亲强忍屈辱养育了自己;在自己身患重病、九死一生时,是母亲精心护理,从死亡线上拉回了自己;在自己欲报深仇大恨而找时机时,是母亲拼全力帮肋了自己。
   如今在自己欲报母亲深恩之时,还是母亲为了不使自己遭人议论误解和嘲讽,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自己!为了让儿子活得更好,而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女性啊!是多么地崇高伟大啊!
    在漫长地中国封建历史上,农民生活在社会最底层,在男人和女人之间,女人又是生活在更底层的群体,虽然她们无力改变这个历史,但常常却用生命向社会发出抗争。也许这个抗争是微不足道的,但她们却能用悲剧撕开这个黑暗社会的一页,把它的五脏六肺展示给人们,激起人们去推翻这个万恶的封建王朝。
    麻子娃妈走了,走得是那么的匆忙、走得又是那么的从容,她用她的身体告诉人们,封建王朝统治下的黑暗社会才会使土匪横行,人民遭灾,她用她的死,向世人表时了她的清白。
    母亲走了,离开了自己的儿子,却把不尽的痛苦和遗憾留给了儿子。
    麻子娃骑马在河边找了一天,一无所获。面对汹涌的河水,他泪水长流。他跪在河边对着河水磕了三个响头,久久不愿起来。他牵着马儿顺着河流一路寻去,边走边问,一直问到洪水头也没有任何消息。
    洪水头地处耀州县,此地是溙水河和沮河的合龙之处,两条河合流后,取名石川河。
    昨晚一场大雨洪水头的水势很大,找具尸首谈何容易,麻子娃看着波涛汹涌的石川河,一筹莫展。
他寻问了许多村民,人们都说水势这样大很难发现,即使看到也不好搭捞。
    有位长者看到麻子娃痛苦的样子,告诉他说:“也许你的母亲随河水已回到老家了,因为亡人盼入土,你家所在的地方,石川河也由此流过。娃呀,回去等着吧,你母亲是会回家去的。”
    他听信了这位老人的话,拜别了老人,骑着马沿石川河东沿一直走下去。当他找到永陵附近的刘家堡时,已是暮蔼低垂了。
    他回到了儿时的故乡,一个生疏而荒凉的村庄,这个村庄在他的记忆里已经荡然无存了。
    村子里到处是断垣残壁,人烟稀少,一打听方知此处清军和捻军几次厮杀,村子里的人遭受兵燹死亡者甚多,村子已经衰败不堪了。
    他信马游缰地走到村子的西头,只见母亲多次向自己描述的家破的院落,四处断垣残壁。他骑着马在家门口盘桓了许久,不愿离开,但又不得不离开,他跪在地上朝着祖屋磕了三个头,然后骑着马消失在夜幕之中。
从此以后,渭北北山脚下一带活跃着一个杀富济贫、打家劫舍的刀客,行踪飘忽不定,出入神秘莫测,专杀作恶多端的强盗,专治为害乡里的贪官,专劫为富不仁的钱财。官府多次出帖捉拿未见踪影。穷苦人家却常常受到接济,他的许多壮举义事到处流传。
  
  • 嘀嗒
  • 发表于:2010/9/13 18:07:43
  • 来自:陕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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